唐半瞎

已提桶跑路,山水有相逢,诸君来日再见

【喻黄】吟游诗人与酒馆老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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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文州安心地开着他的酒馆,黄少天也照例每个早晨前来报到,偏远小镇的生活平静如水。

但有一天小镇的宁静突然就被打破了,巡夜人在一条小巷里发现地面铺满了尸体。

“倒不是死的人多。”他告诉前来处理的守卫们,“只是碎了点儿……而且看着就不是好人,那一地刀枪的,该不会是土匪吧?”

那些刀枪和它们主人的肢体一起被斩断了,断口处覆盖着一层寒霜,血液未及流出就被冻结。

镇里好事的人都蜂拥去看了,有见多识广的正四处相告:“夜雨声烦!是夜雨声烦做的!”

夜雨声烦!

一时整个镇子都在讨论这个名字。

他是荣耀大陆最负盛名的剑客,也是最可怕的杀手,凡是被他盯上的目标无一幸存。想除掉他的人能从大陆南边排到北边,但出发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人们尊称他为剑圣,但没人知道他的真名和相貌年龄。

他的剑是冷的,血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停停停停停!且慢!打住打住打住!”黄少天目瞪口呆地阻止了隔壁那个滔滔不绝的客人,“前一句还比较靠谱,后一句是闹哪样啊?什么剑是冷的血是冷的心是冷的,这是被冻上了吧?大哥你是不是喝多了?”

那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这都不知道?你懂不懂剑圣?”

“卧槽卧槽卧槽你居然认为我不懂剑圣?你以为自己很懂吗?我知道我对他有多了解吗说出来秒秒钟吓死你!”黄少天气炸了,“我还知道如果夜雨声烦听到你这话一定会让你明白什么叫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

喻文州见他们几乎要吵起来,连忙过去解围,把黄少天提溜到另一张空桌子边。

“少天是夜雨声烦的崇拜者吗?”看黄少天还是气鼓鼓的样子,喻文州忍不住问。

“算是吧毕竟他那么厉害那么帅还那么机智那么高冷。”黄少天飞快地说了一串,“文州你呢你呢?你觉得夜雨声烦怎么样?”

“很强。”喻文州说,“而且这次多亏了他保护镇子,否则那些恶徒会带来很大威胁吧?如果可以,挺想当面道谢呢。”

黄少天看着他,目光从他微微翘起的发梢移到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喻文州正在剥一只橘子,橘子皮像朵小花开在桌面上。

一瓣橘子被递到黄少天面前,他下意识地张嘴接下,口腔中顿时弥漫起酸甜。

阳光,喻文州,还有橘子的香气。

黄少天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咽下最后一点橘子汁的同时下了个决心。

“文州。”他说,“我也很强,我会保护你的、”

喻文州莞尔:“就因为一个橘子?”

不不不,怎么可能。黄少天想,一车橘子都收买不了我,硬要说的话,只因为这是你为我剥的橘子。

我大概有点喜欢你。他很想这么告诉喻文州,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喻文州见他久久不语,便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很自然,但揉完之后两人都吃了一惊。

黄少天猛抬头看着他,眼睛瞪得圆圆的。

喻文州觉得该说点什么打破这个局面,却在黄少天的注视下少见地不知所措了。

“我很荣幸能得到少天的保护。”最后他说,“谢谢。”

“不用谢!”黄少天蹦起来,“我有事要早点走,明天见!”

他跑出大门踏上微烫的街道,背影不算高大却挺立得宛如骑士奔赴战场,光影为他披上一身金色的战甲。

扑面而来的风已经减了些温度,被炎热困在家里的小孩儿们又三三两两地在小巷里穿行,嘻嘻哈哈你追我赶。

我喜欢夏天。黄少天眯起眼睛想,可惜这个夏天就快要过去了。

没关系,喻文州还会有很多个属于他的夏天。小酒馆还会迎来各种奇奇怪怪的客人,里面会有很多个吟游诗人,但也许永远不会再出现名叫黄少天的那一个。

明天见,文州。

反正我已经对你说过很多个谎,再加一个也没什么吧?

 

已是深夜,街道两旁的灯在一阵风后灭了两盏,周围一时明明暗暗,阴影里似乎蛰伏着些什么。

一道幽蓝的剑光忽然亮起,接着就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风中多了股浓重的血腥味。

黄少天动动手腕,将剑上的血甩落。

这样的人他一天前也杀过一批,不同的在于当时是为了清除抢生意的家伙,现在却是为了保护喻文州。

杀手爱上任务目标,这还真是吟游诗人们喜欢八卦的话题。他收剑往另一个路口走,漫无边际地想着。偏偏我现在就伪装成个吟游诗人,这他妈就很尴尬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黄少天在收到这份委托时是相当惊讶的,资料上显示的目标看起来并不强悍,似乎不值得请他出手。然而雇主给出的佣金相当丰厚,他也不想和钱过不去,便乔装打扮来到这个小酒馆,想找机会下手。

谁知道这一找机会就把自己赔出去了。一天天拖着下不去手,逐渐陷得更深,甚至真有那么几回起了丢开一切和喻文州一起周游大陆的念头。

但是喻文州真的会喜欢你吗?有个细细小小的声音在他心里说,他认识的你是那个喜欢旅行的小诗人,而不是剑圣夜雨声烦。

那又怎样!他反驳回去,没准文州更喜欢一个爱旅行的剑圣……听起来是不怎么拉风但还是挺带感的嘛。

话虽这么说,黄少天的心情还是不住地低落下去,一直掉到谷底。连带着行动速度也慢了不少。

幸而他的反应没随之变慢,因此那两枚飞向他的手里剑被轻松挑开了。

兵刃相碰的一声清响似乎成了某种信号,街道两旁隐藏的人纷纷扑出,迅速形成包围圈。

人很多,水平也不差。黄少天心知自己已处劣势,但依然面不改色地提剑戒备。

起码气势上不能输!

果然还是大意了,被杀的第一批人怎么可能不引起其他家伙的注意。那个雇主竟然还找了好几拨不同的杀手,是一定要置喻文州于死地。

喻文州只是个普通的酒馆老板?细细小小的声音又冒头了,很明显他在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份……

黄少天愤愤地一指头把它摁扁掐灭。

怎么地?他在心里大喊,不管文州到底还有什么身份,我就是喜欢他不行吗?别扯些有的没的,先杀出去才能找他问个清楚啊!

包围圈在逐渐缩小,他和人群的距离缩短到能听见他们的低声议论。

“那就是夜雨声烦?”

“剑圣又怎么了,现在还能从我们手心里逃出去?”

“他的剑可值不少钱吧?”

“他的命也很值钱啊,哈哈哈……”

黄少天握紧了剑柄,对于这帮家伙在自己还活着时就开始垂涎冰雨感到十分不爽。

于是他开口了:“难道你真的想要我的冰雨吗?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呢?其实就算你说了我也不一定会给你,因为你看上去不是真的想要。你真的想要吗?真的很想要吗?那就拿去吧!”

话音未落,银光落刃出手。趁着一圈人倒地,他甩开幻影无形剑就往外冲杀。

 

人真特么多。黄少天跌跌撞撞地在石板路上奔跑,想。哎呦喂我真是日了哥布林了。

他到头来还是闯出了包围,相应地也付出了不少代价。最严重的伤在背部,刀口斜劈下来,血液把衣服和皮肤粘在一起,还在滴滴答答向下流淌。

“我靠我靠我靠我靠我靠!”又一次牵动到伤口,黄少天没忍住骂出了声。

疼痛倒是次要的,最烦的是刚有些结痂的伤口又被扯开,血怎么也止不住。那群追兵个个苍蝇似的,闻着味儿就来。

哎不对,他们是苍蝇那我是个啥?呸呸呸我怎么就这么糟践自己啊?他强撑着又跑了几步,一直在苦中作乐地自我吐槽,然而终究是到极限了。

冰雨支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不知是不是幻觉,似乎有脚步声在接近。

追兵赶上来了吧,还挺快嘛。黄少天努力抬头想看一眼来人,起码得知道是谁能取了剑圣的命,死也当个明白鬼。

可失血过多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什么都看不清。

文州怎么办?他又想,我死了谁还能保护他?这镇子里的守卫也是帮战五渣……难不成只能下辈子见了?

 “要杀就杀吧,看在我长得帅的份上给个痛快的。”他勉强扯个笑容出来,“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要把喻文州追到手。”

“下辈子?”回答他的声音很熟悉,流露出掩盖不住的心疼,“这辈子还没完呢,别这么着急。”

黄少天感到自己被小心地抱进了谁的怀里,对方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过来,但他只觉得身体在向冰冷的深渊不断滑落下去。

“徐景熙!快过来!”有人在大声喊,声音忽远忽近还带着杂音,他疑惑了一会儿,发现是自己的耳朵在嗡嗡作响。

徐景熙?那不是酒馆里的服务生吗……他迷迷糊糊地想,忽然被一道白光从头到脚笼罩,吓得一个激灵。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血止住了,耳鸣也停下了。视野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大十字架。

我的天哪。黄少天使劲眨了眨眼。

十字架移开,徐景熙的脑袋从旁边探过来:“醒了醒了,老板你可以放心了。”

这货穿着法袍的样子和平时的形象实在难以联系在一起,黄少天被这违和感冲击得一个哆嗦。

待他反应过来那句“老板”是在喊谁,而自己又一直躺在谁的怀里,顿时又一个哆嗦。

“是冷了吗?”喻文州轻声问,将自己的斗篷裹在他身上。

这一斗篷简直效果拔群,黄少天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滚烫起来了。

他紧张得直想从这个怀抱里蹦出来再拿冰雨现场挖个坑跳进去,永远不出来见人;又想不如破罐子破摔直接回头吧唧喻文州一口然后仰天大笑从此你就是我的人了……

不不不不不行,这样是不是太不矜持太不稳重了?

黄少天满脑子塞满胡思乱想,忽然被喻文州吐出的几个音节惊醒。

“你在说什么?”他抬起头问。

喻文州没回答,半闭着眼睛,不断吟唱着奇怪的词句。黄少天不明所以地听了一会儿,辨认出那是术士的咒文。

术士?喻文州是个术士?

没等他进一步惊讶下去,浓浓的黑雾由地面下升起,在半空中扭曲凝结成一扇巨大的门。

伴随着几声惨叫,黑暗中潜伏的人被触手提起,那些企图偷袭的刺客和忍者被卷入死亡之门中,瞬间被黑气吞噬了。

死亡之门的范围还在扩大,原本兴冲冲赶来的追兵们开始惊恐地后退,但也难逃厄运。趴在屋顶上放冷枪的郑轩,以及兴冲冲追赶漏网之鱼的宋晓李远,捡人头捡的相当开心。

很快,街道恢复了宁静。

而黄少天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波动了。毕竟能将死亡之门的威力发挥至此的,放眼全大陆也只有一个人。况且这一群服务生都不是等闲之人,能被他们称一声“老板”……

“文州……”他想让语调尽量平稳点,但没成功,“你是索克萨尔?我靠难怪那么多人想杀你!你居然还把我骗了那么久!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普通人需要我的保护害的我成天提心吊胆的……啊我的心好痛。”

“可少天也没告诉我你就是夜雨声烦啊。”虽然我早就猜到了。喻文州在心里补充道。

黄少天不吱声了。喻文州抱着他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支走店员们去收拾残局。

万籁俱寂,一时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二人。这会儿云层散开了,清浅的月光漾在小镇里。

“今夜月色很好。”喻文州在他头顶轻声说。

黄少天心头一跳,想起某位忍者向他提过关于这句话的另一个解读。

“文州,那什么,其实一开始我也是接了任务去杀你的……结果今天想着明天再动手吧,第二天又想过几天再动手,一天一天拖下来就成这样了。”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所以吧,我……”最后的三个字在嘴边来了个大漂移,愣是咽了回去。

关键时刻又怂了。

黄少天欲哭无泪,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组织语言的艰辛。

偏偏喻文州还在等着他的下文。

“我有拖延症!特别严重的那种!拖延症真是害人啊你说对不对?”情急之下,口不择言。

带着满心期待却等来这么个下文的喻文州有点哭笑不得。看着黄少天通红的耳尖,他也没忍心再逼他说下去。

好吧,不管是因为拖延症还是害羞,该说的话总要有人来说。

“少天。”

“啊?”

“我喜欢你。”

黄少天差点从喻文州怀里掉下来,整个儿傻在当场。

“一个人管着整个酒馆可是很累的,是时候再找个老板了。”喻文州继续说,“找个空闲还能一起去旅行,欣赏你见过或是没见过的风景。只要你想,我就陪你在整个大陆留下足迹。”

黄少天的心里像揣了一个团的弹药专家一样,顿时噼里啪啦炸开了一朵朵烟花。

 “这么好的职位和待遇,简直太贵重了,我连人带剑抵上都还不起啊。”他靠在喻文州肩上小声说。

“那么少天意下如何?”喻文州微笑着看他,但神情里难免带了一点点紧张。

黄少天也笑了起来,然后就做了一直想做却没胆做的事——直起身子亲了喻文州一大口。

“却之不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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